盛夏的阳光总是过分地明媚,即使到了午后,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照着,四下里都安静极了,连虫鸟都止住了叫。幸好院子里种着好几棵大槐树,参天的树叶挡住了阳光,偶尔漏下几点斑驳的光晕,似碎金般炫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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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室内又是另一番光景,宽敞的卧室,凉爽的冷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,简约的陈设,不过摆着一张大床和两只单人沙发并一只茶几,空荡荡的四周,却有一抹纤瘦的身影,正独自赤足抱膝坐在飘窗上,她侧首望向窗外,长发如瀑般垂到腰间,在发稍的地方微微打了个圈,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士白衬衣,松松垮垮的领子滑下来,露出大半边香肩,过分宽大的衬衣下摆更是肆无忌惮地顺着飘窗的边缘往下淌,更显得她整个人很瘦,却又瘦得很仙气,仿佛一个误入凡间的精灵,只是偶尔歇个脚,稍不留神她又会悄然飞走。
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,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那么出神,她轻抿着唇,微微下沉的嘴角,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三分厌世与七分凉薄,漂亮的杏仁眼,刚好倒映在玻璃窗上,那样的美,却连一丝生气都没有,像一颗失了光彩的珍珠,美则美矣,却黯淡无光。
这时敲门声响起,轻轻的三下,像是怕惊动了她。听见响动,她的眸子也不过微微闪了闪,却并不回头,更不出声,倒像是可有可无。来人等了等,这才试探般推开门,却不敢轻易进门,只是立在门边轻声问:“蓝夜,我能进来吗?”
她这才有了点反应,回过头,顺手拉起滑到肩膀下的衬衣,勉强弯起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:“张医生,请进。”
张艺兴端着托盘走进来,一眼就看到她坐在飘窗上,眼底很快闪过一丝慌乱,却被蓝夜轻而易举的捕获。她嗤嗤一笑,“怎么?怕我从这里跳下去?”
“不是……”张艺兴没想到蓝夜那么直接,下意识地否认过后,见蓝夜一脸玩味地望着他,他一时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,嗫嚅了半天,最后索性承认:“好吧,我确实很怕。”毕竟她干过傻事,一口气吞了二十多片药,光洗胃就折腾了半小时,好容易救回来了她还一脸的万念俱灰,只差对着他破口大骂质问他为什么要救她了。
蓝夜见他一脸藏不住事的表情,不禁再度笑出声,“我可没那么蠢,要死也不会在这里,二楼跳下去顶多是个残废,死不了还活受罪,何苦呢?”
“蓝夜……”
“放心,我不会死的。”蓝夜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觉隐去了。
她凭什么死?经历过一番生死后,她突然想通了,最应该活着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吗?要死也应该是他们!什么都没做错的人就应该活着,好好地活着。
蓝夜看了眼张艺兴,见他端着托盘呆立在那里,应该是被自己的样子吓着了。她歉然地笑了笑,“抱歉,我不该说这些的。”她跳下飘窗走向张艺兴,“你拿了什么?”
“哦,我给你拿了些茶点过来,离晚饭还有些时间,你先稍微吃一点吧,都是一些很好消化的小点心。”张艺兴把托盘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,招呼蓝夜过来吃。
蓝夜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,见托盘上放着一壶茶,透明的茶壶里有翠绿的茶叶和几片娇嫩的玫瑰花瓣浮浮沉沉,另有几碟精致的茶点摆放四周,她不由笑道:“张医生还挺有情调,看不出是医生。”
“你这话说的,好像医生都是老古板一样,这可打击一大片呢。”张艺兴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,佯装委屈地抱怨。
“哎呀,那是我的表达有问题。”蓝夜随手挑了片饼干,一咬,脆脆的,清雅的茶香若有似无地在齿间柔和地散开。她不紧不慢地道:“我的意思是,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,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保证,那么忙还能想着抽空喝茶品茗,如此懂得享受生活的医生,实在不多见。”
“那么说,你是在夸我咯?”张艺兴笑着提起茶壶替她斟出一杯热茶,茶香氤氲,缭绕着蓝夜柔媚的五官。
蓝夜点头,“那必须是在夸你的。”
她端起茶杯,却听张艺兴适时提醒:“小心烫。”
不动声色的关心让她心口微微一搐,细碎的痛楚自心口散开,她刻意忽略,只是轻声道谢。
张艺兴喝了口茶,顿了顿,才问蓝夜:“你感觉好些了吗?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他偷偷带着蓝夜从医院回到自己家差不多快一周了,蓝夜直到前天才打完了全部的点滴,几天没有正常进食,加上洗胃造成的胃部损伤,她一直到昨天都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,一吃就吐,吐完就开始胃痛,每次都痛到喘息。最后实在没办法,只能给她喝了点流质维持体力。好在今天已经好多了,早午饭都能正常吃,也没有出现别的症状。可毕竟不在医院,他没办法给她做检查,连基本的血常规都做不了,也就无法判断她的身体各项指标是否正常,所以只能直接询问她本人。
蓝夜不过淡淡的,像是并不关心,“都好了,没有不舒服。”
可她的脸色还很苍白,嘴唇上也没什么血色。张艺兴还是不放心,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,他再度仔细询问:“你晚上睡觉有没有胸闷之类的症状?”
“没有。”
“胃痛吗?尤其吃了东西以后会不会一阵阵的痛?”
蓝夜犹豫了一下,要说痛的话,每一次呼吸间,她总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,可又不清楚究竟是哪里,仿佛腻在肋下,又不怎么像,她也说不清,只能摇头,“不痛。”
张艺兴这才稍稍放心,过了片刻,才拿过准备好的一叠文件递给她,“你看一下,租房合同都办妥了,用的是我的名字,你放心吧。对了,里面还有一张电话卡,也是用我的名义申办的,你安心用,不会有人发现的。”
蓝夜接过来,感激地道:“谢谢你张医生,要不是你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张艺兴摆摆手,“这没什么,举手之劳。”可他还是叹了口气,想到她刚被送进抢救室那会儿奄奄一息的模样,他仍是心有余悸。
幸亏那天送医及时,尽管蓝夜当时已有昏迷迹象,好在生命体征尚且平稳,他进行紧急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,虽然说不出话,可意识已变得清晰。洗胃的过程痛苦又煎熬,几乎要了她的命,反复多次的灌注和引流让她不堪重负,瘦弱的身子在床上不住地痉挛颤抖,起起伏伏的呕吐。她痛苦地挣扎着想要逃离,他只能拼命按住她,一边观察着引流液的颜色,一边吩咐护士继续。渐渐的,她不再挣扎,或者说,她再没了挣扎的力气,只好侧卧着,手臂无力地垂在床沿,眼泪不断顺着眼角淌下来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直到胃内抽出来的液体完全清澈,洗胃才终于结束。张艺兴亲自动手拔管,蓝夜早已筋疲力尽,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不停地掉眼泪。抢救室森冷的灯光下,她的脸色甚至比刚从来的时候还要惨白。
张艺兴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,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,只能尽量缓和语气对她说:“别怕,已经没事了。等会儿护士会推你回病房,可能一个多小时后你会觉得胃疼,这是正常的洗胃后反应,要疼得实在厉害你就按床头的呼叫铃,护士会给你用止疼药。”
转身刚要吩咐护士推她去病房,手腕突然被扯住,他低下头,望见她骨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扣在他的衣袖间,她拼尽全力,却仍是气若游丝地对他说:“帮帮我……”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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